在哥本哈根观察各方力量围绕着“排放”问题一番番的唇枪舌剑，不免总是要想一想，环保究竟要靠什么———拿英国来说事，或许有助展开一些思考。

　　中世纪之前，英国的发展一直比不上欧洲大陆，因此也就保留下很多森林。伦敦南边有个叫Weald的郡，多山不适合耕种，保留了一大片优质森林，成为炼铁中心。英国军队利用这里丰富的森林资源，制造出大批枪炮弹药，终于有了向欧洲大陆叫板的实力。

　　不过，英国的森林越来越少，眼看就难以为继了。1547年，萨默塞特公爵（The Duke of Somerset）成立了一个委员会，调查Weald森林减少的问题，但却遭到兵工厂和一些政治家的抵制。当地人忍无可忍，开始破坏铁匠炉。反对派正好借此机会以“叛国罪”为名，把萨默塞特公爵抓了起来，绞杀之。政治家的把戏掩盖不了事实，森林真的是越来越少了，大英命悬一线。不过英国并没有因此亡国，挽救英国森林的，居然是如今人见人恨、号称“天下最肮脏能源”的煤。

　　英国和中国一样，煤很多，但质量不好，烧起来呛人。即使大家意识到森林快砍光了，也不愿烧煤。这说明，环保光靠教育是没用的。

　　最后还是经济杠杆起了作用。森林减少后，木材的价格越来越高。当时英国炼铁业的成本中，木炭已经占到80%以上了。城市取暖首先改成了烧煤，“雾都”这个外号因此而来。英女王恨死煤烟了，曾下令禁止烧煤。可老百姓宁愿呼吸肮脏空气也不愿花大钱买木炭，命令很快就成了一纸空文。这么一来，英国才保留了一点森林。其实，煤也曾经救过鲸鱼。以前欧洲人多用鲸油照明，后来加拿大人Abraham Gesner发明了制造煤油的技术，捕鲸业才消失了。这说明，评价一种新技术是否环保，要用大的尺度来衡量。

　　不过，对很多行业来说，煤是有害的。比如酿酒需要烘干麦芽，用煤来干这事会影响酒的味道，所以还是要使用木炭。1603年，Henry Platt想到，可以像炼木炭一样把煤炼成焦炭。这个过程可以顺便脱硫，煤烟少多了。于是酿酒厂便从木炭中解放了出来，减少了对木材的需求，保护了森林。这说明，要想环保，新技术才是王道。

　　炼铁同样不喜欢煤，因为硫一旦掺进了铁，会让铁变脆。有趣的是，铁匠和酿酒师傅似乎从不往来，焦炭的制造工艺直到100多年后，也就是1709年，才被一个叫Abraham Darby的人带进了炼铁厂。他制造了世界上第一台“焦炭鼓风高炉”，从此炼铁业终于可以不用木炭了。这说明，要想大家一起环保，技术转让才是王道。

　　“焦炭鼓风高炉”是工业革命三大支柱之一，另两根支柱也和煤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。首先，煤矿的矿工们越挖越深，地下水渗了出来。这个情况会让矿井报废掉。当时，英国的“煤老板”只能雇人把水舀掉，效率很低。1712年，Thomas Newcomen发明了蒸汽推动的水泵，解决了这个问题。这个玩意后来变成了蒸汽机，这是工业革命的第二根支柱。

　　煤还有个运输问题。Huntington Beaumont为此发明了铁轨。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，火车诞生了。这就是工业文明的第三根支柱，这根支柱不但节省了成本，而且大大提高了人类的活动范围。

　　对能源的渴望，曾经是人类进步的最大动力。但工业革命带来二氧化碳的大量释放。这个故事告诉我们，技术发展带来的问题，还是要回头通过技术的发展来解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