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来甲流第二波狂潮席卷北半球。感染人数急速攀升。疫苗接种工作已在部分地区开始。但,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呢?甲流病毒远未进化成某些人所担心的洪水猛兽。大部分病情还算温和。疫情警告看来不过是在散布恐慌,是吧?
身居英国南安普敦市的布切尔一家可不这样想。今年八月,家中18岁的女儿玛德琳妮自度假归来后便一病不起、呼吸短促。两周后,女孩卒于病房。
同样的不幸降临在马里兰巴尔的摩市的帕克夫妇头上。九月份,年仅十四岁且身体健康的德斯蒂妮返回学校,数分钟后感到呼吸困难。人们赶紧将她送往医院。然而仅仅一周,死神便夺去了这个年轻的生命。
现在还不到掉以轻心的时候。诚然,甲流肆虐远未达到惨绝人寰的程度,但它毕竟有别于普通流感。今年的感染人数将远超以往。虽然大多数人能平安无事,可我们中间仍有小部分(包括那些身体无恙的年轻人)会因此丧生。若想保护自己和家人免受疾病侵害,我们不妨了解以下甲流的最新知识,包括怎样判断重病患者以及疫苗相关信息等等。
误区1: 甲流症状类同普通流感,均伴有发烧高热症状。
多达一半的甲流患者从未发过烧。部分患者除常见流感症状外,还会感到肠道不适。
甲流症状有时与普通流感相似,但通常不尽相同。除去一般的疑似症状外,还可能伴有呕吐、胃绞痛和腹泻等。约有半数的甲流感染者从未有过高热症状。
不必对此吃惊。去年一项研究就发现,在故意感染普通甲流的实验人员中,有半数均未发烧。甚至重病者也可能出现这种情况。加拿大温尼伯市曼尼托巴大学的重病护理专家阿纳德·库玛说:“我们有十分之一的患者入院时体温正常”。可至今仍有不少医生、卫生机构以及创建网上辅助诊断法的人尚不知晓这一事实,情况不容乐观。许多地方的权威说法依然是:没有发烧,就不是甲流。
这种情况可能危及生命。因为如果你不知道自己已患甲流,就不会去注意那些重症的迹象,如气急、胸痛,嘴唇发青等。库玛建议,一旦出现上述反应,应立即服用“达菲”一类的抗病毒药物,并坚持服用5天以上。症状出现超过两天的患者同样可采取此法。这跟达菲的一般用药规则截然相悖,但那些规则只适用于病情轻微者。库玛说:“病危者的情况要特殊很多。”
即便如此,除了易感人群和甲流检测呈阳性的人,一般人可能很难买到达菲。然而研究证实标准棉拭检测未必对重病者奏效。库玛说,可能的原因在于病毒感染不在喉咙,而深入了肺部。这种情况下需测试血液氧气含量(病危者血氧含量极低),才可能让医生有所警醒。
误区2:甲流性质温和,死亡率尚不及普通流感。
迄今,全球已有近5000人死于甲流。然而每年冬天仅在美国就有平均36000人死于普通流感。基于以上数据,许多人误以为甲流的危险程度尚不及普通流感。
但两组数据不应直接作对比。36000的死者数是由流行病学研究统计出的。据乔治华盛顿大学的娄恩·西蒙森称,由于流感爆发时间年年不同,因此把爆发月份的死者数与往年同期相比较,便不难发现,每年流感季期和季后,死者数都大幅增加,其中尤以老年人居多。诚然,他们中不少人的确死于流感或流感引起的肺部感染,但多数人的死因与流感并无直接渊源。流感常会诱发心脏病、中风等并发症,从而间接夺人性命。
与此相对,当前统计的甲流死者数,都是感染了甲流病毒后直接死于呼吸道感染的人。间接致死的情况未算在其列。也许有朝一日我们能统计出甲流致死的全部人数,但近期恐怕不行。也可能甲流的牺牲者真会少于一般流感,毕竟,受并发症威胁的老年人对甲流较有免疫力。但更可能的情况是,甲流谋害的生命会多于普通流感,因为它的传染性更强,也更易直接致命。
不过,死亡率并非衡量流行病是否严重的唯一标准。甲流,正如此前其他流行疾病一样,主要牺牲对象为年轻人,而流感则往往针对老年人。十月初,美国已有76个儿童和青少年死于甲型流感。这已超过冬天一般死亡人数。而现在才刚刚步入严冬。
或者可以这样来考虑。甲型H1N1流感其实是两种疾病的结合:它主要是普通流感,同时也是能迅速杀死某些人的肺部疾病。病危患者中,婴儿及20至50岁的成年人占了很大部分。这些人的英年早逝给家庭和经济所造成的影响,为老年人的辞世所远远不及。
误解3:只有体弱多病者才容易患甲流,健康人士无需担忧。
据预计,最终感染甲流的人数将达到正常年份患流感人数的6倍,占到总人口的三分之一乃至更多。这是因为几乎没人有对抗该病毒的有效抗体。如果太多人同时患病,第二波甲流可能使医院供不应求,商业和公共服务陷入挣扎中。因此,就算你免于病痛,也难以逃脱甲流的负面冲击。
但真正的忧患在于,甲流最严重的攻击形式会直接攻击肺部深层。这一点尤易作用于有健康隐患的群体,比如因患哮喘或吸烟而肺部受损的人,因妊娠而免疫力下降的孕妇,或患肥胖、糖尿病及心血管疾病等慢性病的人。然而,在为数不多的
甲流重症者中,还有约1/3到2/3的成年人和80%的孩童均无上述隐患。
科学家用雪貂做的一组实验表明,2009年甲流病毒比普通流感病毒更深入肺部。这就解释了它何以能造成肺部严重疾病。但为何会只有少数人成为病危患者呢?
原因部分在于大多数人的免疫系统起到了一定保护作用。人体内部有两道抗流感防线:其一是蛋白质构成的抗体。它与病毒相结合,阻止它们复制繁衍。其二是免疫细胞,它能找到并杀死受感染的细胞。这些免疫细胞不同于抗体之处,在于它们通常无法助你痊愈,但可预防你感染上性质严重的疾病。
如果你已年过半百,则你的抗体很可能对H1N1病毒有一定免疫效力,这是因为一场类似甲流的疾病曾在世间传播,直到1957年另一种流感爆发取代了它的位置。年事较高者患重型甲流的几率相对较少,很可能正为此故。
此外,一些研究者最近发现,有部分年轻人虽无对付甲流的抗体,却仍有细胞免疫,这一发现令他们大为惊奇。其实,该免疫的出现源于生物学上的一次偶然事故:1977年,苏联不慎泄露一株季节性H1N1病毒,从此它与常规H3N2流感毒株一起横行人间。由此产生的抗体本来并不能抵抗甲流。然而戴维斯市的加州大学卡罗·卡多那证明指出,基因经合适变异后,产生出的细胞免疫同样能对今年的甲流具有强大杀伤力。
因此,如果你有合适的基因,又曾感染过季节性H1N1,那么你患重型甲流的可能性会降低许多。可惜目前尚无简单办法测出哪些人符合此类条件。
误解4:只要我注意好饮食习惯,出门戴好口罩,便可与猪流感绝缘。
保持身体健康可能缓解轻型甲流的症状。戒烟、减肥、节制饮酒等,又可减少你患重型甲流的几率。但除此以外,网上流传的预防建议并无任何依据。
肥胖无疑会增加你感染重型甲流的风险,可就此判定有机食物或其他食品会于事有补,不过是想当然。许多人说维生素D预防效果良好,但最新研究表明此言并不属实。也有人建议甲流患者应尽量多摄取水分,同样被证明为无稽之谈。倒是有迹象表明,感染肺炎不宜多喝水,否则弊大于利。
还有不少人把希望寄托于口罩上。然而加拿大护士戴N95口罩(该口罩能阻止大部分病毒进入人体内)时,与戴普通棉布口罩(不能隔绝病毒分子)患病几率并无二致。可见口罩效果不佳。甚至连洗手有多大益处也尚无事实证明。勤于洗手,目前看来只对孩童奏效。
不过,马上开始锻炼还为时不晚。近期一项小鼠实验表明,感染甲流之前哪怕进行了一个周期的锻炼,也能对减缓病情有所助益。长期锻炼自然裨益更多。
此外,预防甲流还有一条颇有成效的方法:打疫苗。
误解5:现在已经研制出不止一种疫苗了。我们可以高枕无忧了。
疫苗的确可以保护你和你的家人,然而,如果你真能打上疫苗的话,那也可能是好几个月后的事情。包括美英在内的一些国家虽订购了足量疫苗供全国使用,但本月开始的接种工作却进展异常缓慢,应当持续数月后方可完成。这一方面是由于疫苗病毒生长缓慢,另一方面,则因为我们的疫苗工厂实在太稀缺了。
大多数的穷国则只能买到少数疫苗,甚至完全买不到。发达国家里,未接种的人们依旧会不断感染病毒,少部分人还会丧生。尽管如此,人们对于是否接种仍旧心存疑虑。美国有近一半家长表示,虽然孩童是优先接种群体,他们却不打算让孩子注射疫苗。之所以作此决定,是因为有谣言传接种风险较高。
不过,除去甲流疫苗外,我们还有针对普通季节性流感的疫苗。这种疫苗你是否也应注射呢?对此意见不一。过去几次流感爆发时,新的病毒总是彻底代替前一个肆虐的毒株。在目前的甲流高发区域,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流感患者是因旧毒株而染病。但有些专家担心老的H3N2毒株会在今冬晚些时候卷土重来,所以还是多打一针为妙。
误解6:疫苗不安全。何必冒风险注射疫苗,来对付一个无足多虑疾病?
甲流并不总是症状轻微。且与一般流感不同,它谋害的多是年轻生命,包括一些身体健康的年轻人。这种厄运或许就会落到你的头上。就算你只得了轻型甲流,你也可能把疾病传染给家人或朋友,使他们成为重症患者。所以,无所作为是危险的,虽然危险系数不高。
那么注射疫苗又如何呢?人们对于甲流疫苗将信将疑,这种心态可以理解。1976年,一名美国新兵的死亡引起了大家的恐慌,因为担心1918年的流感大流行重演,约4千8百万美国人接受了猪流感疫苗注射。其中,532人随后患上了巴利综合症(Guillain-Barré syndrome)。这种症状由失控的抗体攻击神经细胞引起,会造成身体瘫痪。虽然大多数患者后来得以康复,但仍有小部分未能痊愈。其中25人于1976年后病逝,另外一些人则忍受着终生的痛苦。
上世纪70年代的阴影
1976年的疫苗在100万人中约引起了10人并发巴利综合症,比普通流感疫苗导致的患者尚少一人。此外,每年都有十万分之二、三的人群会因为其他缘故患上此病。
这是否意味着不打疫苗更保险呢?当然不是。首先,不打疫苗意味着你有死于甲流的风险。其次,很多人不知道流感本身比任何疫苗都更可能诱发巴利综合症。
今年的一项研究发现,每一百万的流感患者中,约有40~70人会并发巴利综合症。所以若想避开此病,注射疫苗才是上选——这项结论早在2007年便已得出。
而且,疫苗的风险正在降低。自1996年后,患上巴利综合症的病例数已减少了20%,而注射疫苗后患上此病的人数更是锐减了近2/3。更有意思的是,由于肉类卫生的改善,弯曲杆菌属类细菌对食物的污染逐渐得到了控制,食物中毒引发的感染随之降低。要知道,巴利综合症往往就是由这些感染导致,弯曲杆菌属则是其中的主谋。这类细菌可能存在于鸡肉之中,流感疫苗又恰好在鸡蛋内增殖。所以,根据04年的一项研究发现,弯曲杆菌蛋白质可能造成少数流感疫苗受污染,从而解释了疫苗注射与巴利综合症之间的联系。
新的疫苗
如果这项结论属实,我们便大可以安心了。如果说1976年的问题在于疫苗污染,而非疫苗性质有差,那么同样的悲剧没理由再次上演。而且,其他疫苗从未造成过类似的问题。这次运送到美国、英国和加拿大的甲流疫苗几乎都由生产普通流感疫苗的厂商生产。研制人员也只对疫苗中的两种蛋白质进行了调整,以满足抗击甲流的需要。其他蛋白质则保持与抗击季节性H1N1流感疫苗一样。而这些疫苗,自1977年以来我们就在不断使用。
唯一的例外只有Celvapan。这种疫苗不止包含病毒的部分蛋白质,而包含整个的灭活病毒。且该疫苗在细胞而非鸡蛋中增殖——此举是为了方便鸡蛋过敏的人。虽然这种疫苗和一种相似的禽流感疫苗都通过了安全检测,却还没有任何季节性流感疫苗是以同样的方法制成。
另一项隐忧在于某些疫苗中含有能刺激免疫产生的佐剂。这些佐剂是响应国际卫生组织的号召而加入疫苗中的,目的在于减少每份疫苗中关键成分和流感病毒的剂量。如此一来,便能产出更多数量的疫苗。不过美国的疫苗不含佐剂,因为他们此前从未在季节性流感疫苗中加入佐剂并进行测试通过。欧洲则有过测试。所以,欧洲国家获取的大多数疫苗——Pandemrix和Focetria疫苗——包含了佐剂在其中。
所有的甲流疫苗都经过了各自的安全检测,且其中大部分是基于数年来使用的季节性流感疫苗制成。然而只有当成千上万的人注射疫苗时,罕见的副作用才可能露出面目。含佐剂的季节性流感疫苗以前多是供给年长者使用的,所以我们无法确信这些疫苗对年轻人是否完全没有副作用。Celvapan目前还没有大规模投入使用。
几率
几乎可以肯定,打流感疫苗而患巴利综合症的风险不足百万分之一;而因流感患上此病的风险超过百万分之四十。据推测,美国现在已有800多人死于甲型流感,或者说每一百万人中就有不止两人丧生。今夏甲流来袭的第一波中,美国每2万个4岁以下的儿童就有一个染病住进了病房。
鉴于此,你还认为不打疫苗更安全吗?
误区7:病毒不可能进化得更加致命
人们普遍认为病原体在跨物种传播后不如以前致命,这是一个广为流传的谬见。事实是,病原体的威力有时候确实减小,有时候则不会。目前还无人能预料这一次属于哪种情况。
但我们可确信的是,病毒已经开始对专治重症患者的达菲产生抗药性,而且,如果我们不多加小心,这种抗药性可能会再一步进化。我们已经发现了能够抵抗达菲的毒株,但目前无广泛传播的迹象。
我们同样可确信的是,一旦大多数人感染甲流病毒并产生了免疫力,则一种新的、能够击垮该免疫力的病毒就会产生,取代现有毒株的位子。那么新的变种到底会更致命,还是更温和呢?美国国家卫生研究所的杰弗里·陶本伯格告诉我们,2004年以迅雷之势横扫全球的非典病毒要比它进化的前身远为致命——不过,目前还不确知变得致命是否是大自然优胜劣汰的选择方向。
过去爆发的流行病中,第二波有时比第一波更为严重。其中的原因尚不清楚,不知是由于病毒基因变异过,还是天气等其他因素造成。陶本伯格认为,1918年流感之所以可怕,主要在于我们没有对付细菌的抗生素,于是肺部本已被流感损害,又要遭细菌所侵。若这一观点成立,那么1918年冬季爆发的第二波流感之所以变得更加骇人,便不是在于病毒的进化,而是因为细菌感染在冬天更为普遍,增强了流感的致命性。
然而,考虑到抗生素正对许多细菌失去效力,陶本伯格的假设不禁让人难以完全放心。不过,我们至少有一种疫苗可预防肺炎球菌属引起的细菌性肺部感染。众多卫生组织都将该疫苗推荐给那些受并发症威胁的流感患者使用。
误区8:甲流一旦消灭,我们便可以平安几十年。
下一次的流行病爆发,可能会在2059年,也可能就在明年。没有固定的周期规律可循:已知的流行病肆虐年份分别是1580年,1729年,1781年,1830年,1847年,1889年,1918年,1957年,1968年和2009年。随着时间推移,爆发频率明显增高。由此观之,下一次流感爆发距今应不会太远。
高密度养殖是流感爆发的罪魁祸首,而这种情况还在加剧。2004年病原学家就曾警告,许多动物流感病毒正是人类流感病毒的鼻祖,其危险程度应予以重视。除H5N1、禽流感以外,H7、H2、H9等病毒家族也不容小觑。它们中的任一种都可能产生无法预知的变异,从而进化成在人群中间广泛传播的病毒(正如甲流病毒一样)。或者它们也可与人类流感病毒交换基因。这两种方法是殊途同归的。
为了防止这类事情的发生,我们需要加强监管牲畜身上的病毒,对已接种的牲畜也不能放松警惕,因为有部分流感毒株能在它们身上传播进化。
当然,未必全是坏消息:研究人员如今研制疫苗的速度超过以往。但只要有一种流感致死率高达50%——如H5N1禽流感——并已经开始传播,我们便会麻烦重重。此次甲流的情况表明,除非我们能研制出针对所有病毒的疫苗,一了百了,否则我们的研制速度还需不断提高。